星星糖贩卖机

*失去记忆的底层套娃周明瑞在梦境中一层层扒掉自己马甲并社会性死亡的故事。

*周明瑞：呵，无面人！

*圣达尼兹阁下的社死瞬间。

15.

又一块碎片。一位眼眸深邃、外表颇具魅力的中年绅士出现在回忆中，他对着贴身男仆道：“准备马车，我要去圣塞缪尔教堂。”

没过多久，穿戴整齐的绅士坐上了豪华四人轿式马车。他一边品味红茶，一边半开玩笑地说，“如果可以，其实我更想要一杯甜冰茶，这是南方的味道。”

“下次我会预备的。”

绅士笑着摇了摇头，“不，不用，这不够体面。”

“啊，唐泰斯先生？”

梅丽莎显然没想到这里还会出现那位富豪的回忆碎片，这让她不禁有些沮丧，因为之前倒吊人先生的猜测被打破了。这片梦境中不是只有克莱恩的回忆，相应的“格尔曼就是克莱恩”可能性也大大降低。

唐泰斯先生……道恩·唐泰斯？那个助学基金会的创始人？

班森看着眼前颇具魅力的中年绅士，隐约记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传闻。据说这位富豪在女性方面爱好广泛……为此，班森还曾担忧过妹妹会被这种情场老手哄骗，直到梅丽莎反复声明唐泰斯先生很少出现在基金会才稍微放下心来。

这个长相，看来传言不是毫无依据啊。

不对，等等，这里为什么出现他的记忆碎片？

想到倒吊人之前的猜测，班森不禁哑然失笑，他刚刚竟然真的有些相信那种鬼话！

现在看来，这些碎片完全是随机的产物，甚至有可能是过去认识的任何一个人。这下，他们总算知道之前的假设有多么不合理了吧？

“我想，也许你们之前猜错了方向。这位唐泰斯先生，总不能也是克莱恩吧？”

很不巧，他还真是……阿尔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唐泰斯是愚者先生的眷者们共用的身份，这在塔罗会一直是公开的秘密。唐泰斯的回忆出现得不仅合理，甚至还是猜测正确的有力佐证。

一旁的周明瑞简直羞耻地想捂住脸。

我的哥啊，你这一副掌握了真理的模样是怎么回事？看看正义小姐他们的反应，这个什么唐泰斯绝对也是一个马甲。

颇有魅力的中年富豪、斯文又疯狂的海盗杀手……都什么人设，这是某种真人角色扮演play吗？周明瑞在心里狠狠吐槽着自己。

呵，无面人！

霍伊大学，克莱恩沿着河来到导师的办公室。

在和教员阿兹克交谈过几句后，克莱恩从他手中接过《霍纳奇斯主峰古代遗迹研究》仔细阅读了起来。不一会儿，他已经记了多页笔记。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对这件事情感兴趣。”阿兹克随口感叹一声，转而说道，“克莱恩，我在贝克兰德读大学的时候，接触到了一些占卜的东西，对这方面有一定的研究，嗯，我发现你的命运有不协调的地方。”

“你最近两个月，是不是经常遇到巧合的事情？”

克莱恩认真想了几分钟，“有三件，不是太多，不是太经常，而且找不到有其他人干涉和引导的痕迹。”

命运不协调？奥黛丽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画面。这位阿兹克先生的态度十分认真，而且似乎是一看到世界先生就发现了异常。他也是一位非凡者？

世界先生阅读的书籍好学术……还会认真写笔记，难怪他对古代历史如此了解，看来是从学生时期就培养出来的良好习惯了。霍纳奇斯山脉、夜之国……真是诡异的风俗，世界上竟然还存在这样的地方。还有天之母亲，祂的权柄似乎和女神有重合之处……世界先生为什么会对这些感兴趣？

“阿兹克·艾格斯，霍伊大学历史系的教员。”伦纳德停顿了一下，“根据我掌握的一些情报，祂是曾和格尔曼一起出现过的那位死亡执政官。”

正义和倒吊人惊讶地看向星星的方向，他们对愚者先生手下的死亡天使可算是印象深刻，但两人还是第一次知道祂的真实身份。

星星先生是在哪里得知这个情报？奥黛丽疑惑地想着。世界先生告诉他的？不，那样星星先生应该会直接说出来，他没有必要隐瞒这件事。也就是说，他的消息来自塔罗会之外……教会内部的情报？

倒吊人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而且他很确定星星的情报来源不是教会。格尔曼和死亡执政官一同出现，还将地狱上将制成傀儡的事情曾经引起过教会高层的重视。如果黑夜教会掌握着“阿兹克是死亡执政官”的情报，没有理由不共享给代罚者们。

这让倒吊人确信，星星在塔罗会和黑夜教会之外，还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嗯，他之前似乎也表现出一些异常，比如对第四纪一些历史非常了解。

倒吊人不禁在心中暗叹，塔罗会的每一个人果然都不是简单之辈。

死亡执政官？这是序列名称？

米切尔先生用了“祂”的称谓，这意味着克莱恩的老师……是一位天使？梅丽莎惊讶地张开了嘴巴。

祂还曾和格尔曼一同出现！克莱恩的老师是一位天使，还和格尔曼相识……梅丽莎忍不住为自己又找到两者间的共同点而感到有些激动。

轻松宁静的午餐时间，一位船员匆忙跑进餐厅，大喊“船长，有海盗船！”

“我说这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相信吗？”坐在格尔曼对面的男子脸上泛起苦涩的笑容。

“你猜。”格尔曼缓慢勾勒嘴角道。

男子强压怒火，努力保持着微笑：“你的智慧足以判断一切。”

这是神使先生？曾见过达尼兹几面的奥黛丽很快从蹩脚的伪装中认出了男子的真实身份。

看上去他像是被世界先生俘虏了，虽然在努力挤出微笑，但是僵硬的嘴角暴露了他真实的态度。

奥黛丽有些新奇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原来他们还有过这样的往事，不知道世界先生接下来会采取什么手段解决危机？

在向达尼兹询问过海盗船的情况，并且确认对方认识这位水手长后，格尔曼有了一个计划。

“摘掉你的假发，擦干净你的眉毛和脸。”

在达尼兹茫然不解的目光中，格尔曼拉开窗户，让对方站到了窗外。

“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自己爬出去，显眼地挂在那里，二是被我提着衣领，显眼地挂在那里。”

挂在外面？听起来怎么这么喜感？周明瑞嘴角微扬，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

几乎是瞬间他就已经明白了格尔曼的想法。

看起来这位可怜的海盗先生赏金应该不低，把他挂出去，对面要么认为这艘客船上有绝对不能惹的强者，要么认为这艘船已被其他势力收入囊中。至于是哪一种想法，就取决于海盗先生挂出去的姿态了。

兵不血刃的好方法啊……不愧是我能想出的主意。

嗯，缺点就是被挂出去的那位或许要在他们海盗界社死了。不过既然都是海盗了，肯定做过打劫无辜者的坏事吧，小小惩戒一下也不算过分？

达尼兹下意识拒绝，但在格尔曼越发和善的笑容里，他最终还是咬牙妥协了。

“我自己来。”

凭借自己常年练就的平衡和力量，达尼兹稳稳挂在了船舱外。

看着眼前的场面，班森几人皆有些忍俊不禁，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这位海盗先生……嗯，运动能力还不错。”伦纳德笑着拍拍手，为达尼兹的精彩表演和克莱恩的天才想法鼓起掌来。

一旁的倒吊人捏了捏额角，很不想承认船舱上挂着的那个丢人家伙是自己现在的同僚。

不过话说回来，他对达尼兹的表现倒是没有太多意外。阿尔杰和这位前黄金梦想号水手长、现愚者教会神使也算是老相识了。其他方面不好评价，但对方在审时度势方面一直有着过人的天赋。

从当时的处境看，这也确实是明智的做法。毕竟他面对的是格尔曼·斯帕罗那个疯子。不做出过激的反抗行为，这或许正是他能从格尔曼手下活命的原因。

相比达尼兹的表现，阿尔杰更在意的是格尔曼处理这起事件的方式。他没有直接与海盗开战，而是选择了一种迂回但有效的手段。

为什么？害怕战斗中海盗会伤害到客船上的普通人？

这是格尔曼·斯帕罗会在意的问题吗？阿尔杰眼皮略微抽动，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答案。

在他心中，格尔曼·斯帕罗这个名字几乎是疯狂的代名词。尽管从夜探海岛的表现来看，这位海盗杀手在战斗中有着丰富的经验和冷静的判断，并非只会鲁莽行事的存在。但他在海上的种种作为、击杀各路强者的表现，仍然让人觉得无法以正常人的逻辑推断他的行动。

同为塔罗会成员，阿尔杰确实信赖并认可格尔曼的能力，但也时常对他不可控的性格感到警惕和畏惧。不过此刻，他突然意识到以往思维上存在的一个盲区。格尔曼凶名在外，以至于各大势力全都把他视作不可忽视的威胁。但真正死在冒险家手下的无一不是海上的恶徒、邪恶的组织成员。他对狩猎对象的选择似乎一直恪守着某种准则。

至少，大海上种种关于格尔曼的传闻中，从来没有过他伤害无辜者的事例。

甚至，他会在战斗前用枪声分开酒吧的人群避免误伤，还会在击杀海盗前确认对方的罪行。疯狂冒险家身上显然还残留着一些属于值夜者的责任感，这让阿尔杰隐约找到了“格尔曼”和“克莱恩”两个身份间的某种联系。

这也意味着，格尔曼身上疯狂强势的一面很有可能是他外显的伪装，谨慎冷静的态度才更接近他原有的本质，但几乎所有人都被他精湛的演技所蒙蔽。

这可真是……阿尔杰一时间感慨万千，最后只化作一声苦笑。

不过，这不是一件坏事。他安慰地想道，至少作为同伴，一个冷静理智、有原则的正常人远比行事不可捉摸的疯子更加值得信赖。

海盗船转向后，达尼兹爬了回来，难以忍耐地哼了一声，“你这是在借助我们船长的名望，她很厌恶这种事情的！”

格尔曼若有所思地反问，“我记得她在鲁恩的赏金是26000磅？”

奥黛丽轻掩嘴角，虽然世界先生对“格尔曼”这个身份有着诸多伪装，但她无比相信，至少对赏金的狂热这一点是绝对真实的。

312房间内，达尼兹喋喋不休地谈论着自己对“红骷髅”号以及海上局势的看法。

格尔曼看了看自己皮质行李箱，冲着达尼兹扬了扬下巴，“把里面的脏衣服洗了。”

好家伙，这就是疯狂冒险家吗？

失去小丑能力的周明瑞实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只能双眼望天掩饰自己的笑意。

不得不说海盗同志强憋怒气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心情愉悦，这是否算是某种天然的喜剧才能？

周明瑞啊周明瑞，你得检讨你自己，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哈哈哈……

达尼兹正在盥洗室忙碌时，两个小家伙敲响了格尔曼的房门。在被堂娜指出一等舱有专门的浆洗女佣，并得到格尔曼“只认结果”的回复后，达尼兹终于松了口气。这让堂娜察觉了一些不对，“斯帕罗叔叔，你们不是朋友吗？”

格尔曼平淡说道，“准确来说，他是我的战俘。”

“斯帕罗叔叔，他有名字吗？不，他有悬赏令吗？”

达尼兹抢先回答，“我叫齐格！”

一旁的格尔曼轻飘飘说了一句，“达尼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克、呃……格尔曼绝对是故意的吧！”险些说漏嘴的伦纳德轻咳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行为。

星星先生刚才一定又想说“克莱恩”了。奥黛丽在心里为“世界”捏了把汗，她有预感星星先生迟早会不小心暴露出他的真实身份。可怜的世界先生，希望他已经想好了如何向家人解释吧。

“达尼兹？”伦纳德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说道，“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

你当然耳熟，之前塔罗会上都不止提过一次。

倒吊人再次揉了揉额角，实在没有脸说出“那个丢人的家伙其实就是我们愚者教会的神使，圣达尼兹阁下”这种话。

一旁的班森倒是解答了伦纳德的疑问。

“他是那个……对，‘烈焰’达尼兹！格尔曼的故事集里有很多他的剧情。嗯，格尔曼的挚友，他们一起出生入死过很多次。虽然最初的立场不同，但两人最终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不过，书里的剧情好像没有刚才这一段？”梅丽莎略带疑惑地说着。

按照故事集中的描述，烈焰达尼兹和新人冒险家在客船再次相遇。面临海盗来袭的危机，明争暗斗的两人放下成见，用勇敢和机智规避了一场可能的灾难，并且从此化敌为友，开启了一段新的故事。

根本不像记忆碎片中这么搞笑和儿戏……这个剧情到底经历过多少艺术加工啊，卷毛狒狒看了恐怕都要大呼离谱吧！

“看来，现实和艺术总是有着那么一点点差距。”抽空翻过一些故事集的奥黛丽回想起书中对相关剧情的描述，不自禁勾起了嘴角。

这恐怕不是“一点点”，而是“亿点点”吧？周明瑞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着。格尔曼的挚友？他有理由相信自己可能只是看中了达尼兹的喜剧天赋和跑腿干活的实用性，嗯，或许还有他的赏金。

一脸好奇又有些害怕的堂娜正在围着格尔曼询问着昨天的怪物，以及他是不是会使用魔法。

格尔曼摘下“太阳胸针”，随口回答道，“这叫非凡能力，通过一些仪式和魔药获得。”

堂娜眼神发亮，“斯帕罗叔叔，你就和罗塞尔大帝描述的‘超人’一样！”

啥玩意？超人？不是吧大帝，你连超人的概念都“发明”了？周明瑞简直不知如何吐槽，这位穿越者前辈真是见缝插针地把地球文化传播给异世界土著啊。

“我们也可以通过仪式和魔药成为你这样的人吗？”丹顿重重点头，附和着姐姐的话语，两人脸上显出明显的期待。

格尔曼眼中多了点黯然，他嘴角咧开，向上翘起，露出一个有些奇怪的笑容。

“这不是一件值得羡慕和期待的事情。”

“只要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时刻与危险和疯狂为伴。”

“你可以赢他们一百次，一千次，但只要输掉一次，就会像那个堕落主教一样。”

伦纳德的眼神也跟着有些失落。作为资深值夜者，他非常清楚非凡背后的风险，也多次处理过失控者的事件。这其中，甚至包含了许多自己曾经的同伴。

在非凡的道路上走得越久，就越能体会到这个世界的混乱、疯狂，以及自己的无能为力。

离开廷根之后的克莱恩，也和他一样有着相似的感受吗？

说话间，格尔曼靠好手杖，脱掉礼服，挽起了衬衣的袖子。他的一条手臂已变得干瘪发皱，仿佛过了百岁的老人，另外一条则透明无色，能看到皮肤下的血管、肌肉和腱膜。

他的脸上长出了密密麻麻的淡色肉芽，吓得堂娜和丹顿惊慌失措地连续后退，撞在了门上。

满脸细小肉芽的格尔曼保持着嘴角的上翘。

“看清楚了吗？”

“这就是，疯狂。”

奥黛丽微微叹息一声，用能力安抚起莫雷蒂兄妹的情绪。非凡世界并不像普通人想象得那样美好，知道得越多，就越能察觉自身的渺小无力。而世界先生，比他们走得更远、背负得更多，也更加孤独。

恐怕没有谁比整日游走在危险边缘的世界先生更能体会非凡带来的痛苦……所以他才会用如此过激的方式吓退小朋友的好奇心吗？奥黛丽沉默地想着。

同样沉默的还有班森，如果说倒吊人的警告还未能让他对“非凡的风险”有足够清晰的认识，那眼前的画面则是真真切切让他体会到了失控的可怕。

梅丽莎……她也像克莱恩一样踏上了这条危险的道路，她也会时刻面临这样糟糕的情况吗？可是他又能为自己的妹妹做什么？一个普通人又能在这疯狂的非凡世界中做到什么？

班森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无助感。只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父母离世后独自拉扯着弟妹长大的日子，又或者是刚刚听到克莱恩去世消息的时候。可是这一次，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说服自己振作起来。如果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就是混乱和疯狂，他所拥有的一切随时可能被“非凡”的力量轻易击碎。像他这样的普通人，究竟能够做到什么呢？

梅丽莎则是怔怔地看着格尔曼诡异的笑容。疯狂冒险家的脸上找不到和克莱恩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但不知为何，梅丽莎突然觉得非常……难过。

在倒吊人说出自己的猜测时，梅丽莎由衷为此感到欣喜。即使她不敢确定克莱恩是否真的还活着，但仅仅是一丝希望也能让她生出无限的勇气。

可她没有想过……死而复生的代价是什么？克莱恩从善良顾家的普通人变成人人畏惧的冒险家又经历过什么？他会痛吗？会害怕吗？会时常独自一人面对危险吗？会……想家吗？这些问题，只是稍微想一想，都让梅丽莎感到非常难过。

如果格尔曼真的是她的哥哥，那么这些年，他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呢？